2024-01-30 17:06:38|已浏览:105次
2016年3月25日,日本名古屋大学毕业典礼。谷金榜穿黑色西装、系蓝色领带,四方脸,五官并不突出,对着镜头露出一丝腼腆的微笑。
安静、平和、儒雅,透着些文人气质。
2016年4月25日,日本名古屋大学入学典礼。谷金榜白衣黑裤,手指摆出V造型指向天空,酷劲儿十足。
仅在一个月之内,谷金榜完成了身份的转变:从硕士到博士,可他骨子里的平静与“不安”并行不悖。
“日本的就职活动太麻烦了,我就选择做研究了,其实也不是很喜欢,就是随遇而安吧”,27岁的谷金榜说,他仍称自己为“少年”。
这位酷爱文学的“少年”在文字里“放浪”,在生活中随遇而安,多数时候,两者泾渭分明。
名古屋的落雪/有没有樱花的眼泪
偶尔,他受文学的诱惑荒诞了生活。
“名古屋?”
2013年的某一天,关西语言学校的上地老师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谷金榜。
在她辅导的众多中国留学生当中,报考志愿学校的地点无非是东京、京都、大阪。
名古屋显得“胸无大志”。
“名古屋的落雪/有没有樱花的眼泪/心中的那盏灯啊/就让他消融/消融/再消融”
这首中学友人的赠诗是谷金榜只身前往名古屋的理由,“诗并不短,题目却都不记得了,只有这几句仿佛是印在了脑海里,刻骨铭心,一辈子也不会忘”。
名古屋的雪。
尽管名古屋大都市圈与东京大都市圈、京阪神大都市圈并称日本三大都市圈,不过,名古屋大都市圈的中心城市――名古屋,没有东京摩登、大阪繁华、京都传统,甚至不如北海道唯美、广岛清丽。
名古屋的樱花,没有别处的特色。如同谷金榜现在的生活一样:学校、宿舍、打工的餐馆,三点一线不断重复着,重复。
名古屋的樱花。
“名古屋,也无非是这样”,在这座城市呆了将近4年的谷金榜借用了鲁迅的一句话总结道 。
“随遇而安吧”
他更怀念京都。
京都的稻田。
2012年10月8日,谷金榜初到日本,进入位于京都的关西语言学校,之后经历了3个月的煎熬期。来不及感受京都的风景和文化,这个出身于中国河南省普通家庭的“乖学生”急着要找到一份打工的工作。
他在有些绝望的时候同时被三家店铺录取,他选了两家。一家是中华料理店,一家是中国人经营的便利店。
“在全是中国人的环境里,我找到一种归属感,觉得很安心。”
谷金榜所在的语言学校里,学生也几乎全是中国人,“我跟我们班的同学处得都不错”。
2014年3月,谷金榜考入名古屋大学国际言语文化研究科。
在名古屋,少了点人情味儿。
名古屋车站旁。
名古屋的街头。
这反而使谷金榜迈出了独立生活的第一步。
他搬离了学校宿舍,自己找房子。不再在中国人经营的餐馆打工,找了两家日本料理店。
只是,这一步跨度并不大。
研究科的导师是中国人,同学中只有一个日本人,专业是研究中国作家莫言的作品。
挑战?舒适?他的选择是后者。
高中时代,本是尖子生班的谷金榜在考试中故意考差,分到了普通班,他长舒一口气:我不太喜欢尖子生班的那种环境,太紧张了,也交不到朋友。
谷金榜没有什么日本朋友。从中国到日本,对他来说,似乎只是位置变了。圈子还是中国人的圈子,他还是那个他。和很多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一样,在日本的生活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经历,而非改变自己的契机。
“不过,我觉得我适应能力挺强的”,现在,已经读博士二年级的谷金榜在名古屋的一所大学任教,“等我当上了非常勤讲师,跟日本人接触的机会自然就会变多,随遇而安吧”。
他没有刻意,只是“见招拆招”。
依稀,此间少年
顾城写了一首《门前》,谷金榜照着写了一首《门后》。
我在门后藏着/谁也找不到我/我数着手里的星星/太阳睡着了
门后的世界很小很小/ 关上门,拉上窗/不用点上什么灯/我的心里就很亮很亮
我是不出去的/我要在这里度过一生/我要的是黑暗,安静/然后才是光明
有时,我也扶着门框站着/看门前或坑洼或平坦的路/ 看路上的人群和车辆/川流不息,来来往往
但是,太阳还是太刺眼了/我不声不响地退了回去/透过门缝往外看/世界变得很小很小
一转身,是一片天地/是理想的精神家园/再转身,是一个世界/是未知的生存空间
有一天, /我的一只鞋子掉到了门前/门槛很低很低/门前被露水打湿了一片
早晨的太阳像一颗樱桃/挂在了天边/我突然想变成一只小鸟/飞向很远很远
但是我没有,真的没有/我就那样站着,站着/只用了一根手指/就触摸到了蓝天
“随遇而安不是安于平淡,虽然我喜欢平静,但是更喜欢加一点不一样的色彩。”
文字是他的色彩。
关于寻找,他写道:我要寻找我自己/镜子里的都是影子/人们面前都是呆子/对于我来说是傻子/我眼睛里的晴朗/是真正的颜色我只需要一瞬间的时间/把自己刻在大地上。
关于爱情,他写道:阴天,我走远了/眼睛在下雨 /心里有一片湿地/而你那浅浅的微笑/ 一块温暖的绿地/从远处飘来在我心田/晴了。
他总感叹自己怀才不遇:又到古人登高处/寒烟衰草连天/旧地城池荒芜 /才高八斗/难赋难赋/手中剑/重新饮风啜露/男儿当立事业/英雄不问出处。
忧郁的蓝色,希望的绿色,失望的灰色,青春的粉色,叛逆的橙色……“五颜六色”的诗歌点缀着他平淡的生活。
樱花未赏时,落英已缤纷。花前风舞影,雨后泪添痕。 年年相似花,岁岁人不同。莫问葬花处,此身非彼身。(
《秋日随想录》(谷金榜写给黄色的秋天)
《夜归》天空一轮月,地上独影人。月宫有仙子,此刻梦正深。(谷金榜写给黑色的夜晚)
2014年3月21日,即将离开京都前往名古屋的谷金榜写下一首《依稀,此间少年》:依稀,仍是此间少年/ 我是祖国在春天里撒下的种子/ 还有我要承受的屈辱的流浪 。
新的“流浪生活”淡得像一杯白开水。之后,他没再写出一首现代诗,“日常生活中没有点燃我思想爆发点的东西”。
他把写不出诗歌的理由归结于:日本的环境不适合。
“文学是我的挚爱,本不愿拿来做研究。可是,当初报考研究生专业的时候,实在没有其他擅长的了”谷金榜说,“把爱好拿来做研究是一件痛苦的事”。
现在,他写写随笔、杂文、古体诗,只是思想层面没有显著提高。
昨日酒醉,不知从何处归来,竟续作此长篇荒唐之言,可以笑否?(谷金榜的醉酒之作)
2017年10月4日,谷金榜写于中秋节。
2015年6月,谷金榜写于端午节。
除了写作,他谙熟佛儒道思想体系,赞成大江健三郎的和平反战理念,将笔墨延伸到社会事件,甚至有一度曾想遁入空门,远离俗世。
此时无声胜有声,信笔涂鸦随意中。千古文章总难论,莫言大江与康城。(莫言,大江健三郎,川端康成是谷金榜
现实是他每天奔波于学习、打工、教课,没有空闲时间思考,“我就是一俗人”,他说。
2015年1月,谷金榜把之前写的10万字的作品全烧了,“写得不好,羞于见人”,他说,“我不甘心,我会继续写下去”。
谷金榜将之前的作品付之一炬。
2017年10月8日,谷金榜和几个中国朋友庆祝来日五周年纪念日。对于,这五年来的变化,他说,“依然寻找,依然处处发现,依然此间少年”。
“少年”谷金榜,流浪依旧。